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認識歷史的方法不只有一種——Hey, 讓我的身體說給你聽|福斯坦.林耶庫拉

身兼舞者、編舞家的福斯坦.林耶庫拉(Faustin Linyekula),在長成現在的他之前,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始終自稱「Storyteller(說書人)」。而要談他之前,必得先提到他那充滿故事、被他稱之為廢墟(ruins)的家鄉。

剛果是地圖上的一個名字,隸屬非洲大陸的一個國家,但很少有人注意到,位於非洲中部的剛果其實分成兩個國家,分別是「剛果共和國」與「剛果民主共和國」,20世紀初期前者為法屬殖民地、後者屬比利時殖民地,直到二次世界大戰後民族意識崛起,1960年各自獨立至今,官方語言都是法語。有趣的是,為了區分兩個剛果國,國際上習慣將名字銜接首都作區分,分別是「剛果(布)」(Congo-Brazzaville)與「剛果(金)」(Congo-Kinshasa)。

 

之一、廢墟湮沒不了的美感基因:薩普洱

在剛果這一片戰亂與病毒頻繁攻擊的混亂土地上,曾有法國殖民時帶入的「Sapeurs 薩普洱文化」。如同這個世紀由中產階級長出的「文青」或「Bobo族」,這群薩普洱的組成更極端一點,他們多半來自窮愁潦倒、家徒四壁的貧窮階級,但仍堅持豪擲千金維持一身華服與時尚的裝扮;也經常三五好友相聚舉辦聚會,展示自己的戰袍穿搭。換個方式來想像,就是將每年在台北東區舉辦的「Suit Walk 台北紳裝遊行」搬到煙硝瀰漫、殘垣貧戶的剛果街道上。

充滿震撼的視覺反差吸引不少國際記者、攝影師前往拍攝,然而撇除價值觀的質疑,薩普洱文化反應的其實是兩國剛果人民對藝術的渴慕與追求,這股被法國喚醒的美學基因甚至凌駕於生理需求之上。儘管多是經濟相對弱勢的平(貧)民,依舊每天都會將自己打扮的如同雜誌走出來的時尚名人,並引以為豪。

 

之二、遠走高飛,在創作裡遙望家鄉

回到出生在剛果(金)的編舞家林耶庫拉,成長期間歷經總統為了去殖民化而更改國名為薩伊(Zaire)的混亂時期,直到1997年被推翻後回復剛果民主共和國。林耶庫拉在這樣充滿戰亂、暴力與混亂的地方長大,在東北邊的商業城基桑加尼大學主修文學與劇場(Literature and Theatre),他對藝術的渴慕很早就萌芽,並一路帶著他前往肯亞、法國,編舞作品亦獲多處藝術節、機構的肯定。若說對藝術的渴慕和才華是剛果人的民族性,混亂的歷史、社會、與身分認同,就是他們常伴左右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。

林耶庫拉歷年來的創作融合了自己、流行音樂、社會歷史、以及剛果充滿創傷卻不失閃亮的打扮文化,並一次次透過舞蹈,持續用身體在創作中探問「我是誰」、「我的國家是什麼?」。他在2014年布魯塞爾的論壇中曾說:「我的父輩祖先留給我們最大的遺產就是廢墟,不僅是實體的廢墟,還有我們心中與腦袋裡的廢墟。」剛果的廢墟不只是物質上,也是精神上,深刻地影響著他。

 

之三、我唯一真正的國家是我的身體

2001年林耶庫拉帶著一身光環回到剛果,起先在首都金夏沙創辦了Kabako工作室,2006年再度搬回求學的基桑加尼,創立一個兼具劇場、舞台、排練場、錄音室,甚至能接待訪客的工作空間。「要想在剛果生活與工作,你得先『建立』一些東西。」放下藝術家的不切實際,林耶庫拉從淨水處理設施開始,接著才是劇場設備,他相信,「唯有基礎設施建立起來,才能將這片廢墟轉成社區,也才有微薄的可能性與機會。」

Kabako工作室成為地方年輕藝術家的避風港,儘管環境十分惡劣、充滿生存挑戰,但對林耶庫拉來說,透過舞蹈的物理性動作、節奏與能量,讓他們得以在這個不允許擁有自己空間的國家裡,依舊保有自我。因此他總是說:「我唯一真正的國家就是我的身體。」並以這樣的理念引導著剛果在地藝術家。

 

之四、用身體當圖書館,不讓歷史被忘記

2020年英國泰特美術館委託林耶庫拉創作《我的身體,我的檔案》,請他將幾件「檔案」(archive)重新拼裝成一道身體的舞作。透過貫穿全場的小號樂音、雕塑家Gbaga注入祖先靈魂的木雕,身兼舞者的林耶庫拉以自己的身體作為獻祭,讓過往不可見的記憶、文化和語言透過舞蹈現身,在舞台上這片象徵一再被掠奪與殖民的土地上,長出對抗暴力的幻肢。這具身體不只體現了傷疤,也成為貯存歷史的圖書館。

如同電影《可可夜總會》說真正的死亡是被遺忘,透過藝術家的身體,這些充滿傷痕的歷史得以再次被看見、被聽見,也再次被記住;而透過觀看,觀眾的眼睛也成為留下那些檔案生命的記錄者之一。在無限繚繞、貫穿整支舞作的小號旋律裡,意識彷彿也跟著舞者的身體,一起前往那座遙遠的城市,那座廢墟。
 

文|Stella Tsai