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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身體不重複文本,身體有她的事要做」:專訪瑪蒂德・莫尼葉(Mathilde Monnier)

2024台北藝術節/Black Lights/Mathilde_Monnier_Marielle_Rossignol-1

採訪/郭亮廷、劉昱伶
文字整理/郭亮廷

 

郭:《黑暗之光》(Black Lights)的靈感來自德法公共電視台(Arte)2022年播出的電視影集《H24》。首先可否請您談談,為何選擇「黑暗之光」這個標題?

 

莫:「黑暗之光」是一組矛盾語(oxymore),意思是說,這是兩個不那麼協調的字,「光」不是「黑」的,所以這兩個字在彼此旁邊,都顯得很獨特。同時,這組矛盾語也道出了創傷的經過,尤其是女性的創傷,或是任何個人的創傷。它也訴說了我們如何在穿越極度的暴力之後,仍然能夠一再地回到光明。

    這個作品討論了很多關於記憶和創傷的問題,關於創傷的記憶,以及暴力停留在記憶中的方式,即使事發之後,暴力的記憶仍然會停留很長一段時間。這是一部關於記憶的作品,身體裡的記憶和腦海裡的記憶。它是一種事後的追問:我們如何在一次創傷之後活下去?我們如何能夠轉化創傷,或是不能?我們如何與回憶共存?
 

郭:《H24》這個系列主要是由獨白組成。您是如何將這些獨白轉化為舞蹈,比如獨舞之類的形式呢?

 

莫:這是一個大問題,因為這些故事是書寫出來的,要怎麼找到書寫和身體之間的對應關係呢?通常,身體是不會重複文本的,身體有別的事要做。身體具有我們無法用文字描述的另一個維度。

    容我舉個具體的例子,在演出的第一部分裡,女人的身體以破碎的姿態倒在地上,但這些身體又帶有多重的意義,多重的敘事。身體不像在文本裡只有一種敘事。這也是我覺得很豐富的地方:身體帶有另一種詮釋,而不是附屬於文本的含義。可以說,身體和運動的可能性,是以更多層次的閱讀,去豐富這個計畫,豐富文本的意義。
 

郭:您是如何對人性的暴力,以及性別暴力這些主題感興趣的?


莫:這實際上就是幾乎所有女性都有的經歷。不幸地,暴力成為我們生活的一部份,不管是心理上的、言語上的,還是身體上的暴力。或者是單純的恐懼,對於侵犯的恐懼,僅管暴力並未發生,卻已造成的那種恐懼。女人早已習慣在這種恐懼中生活。

    我認為,今天的社會產生了一個重大的轉變,就是我們開始凝視這些暴力,開始理解、看到,並命名這些暴力。我們還在改變的起點而已,因為基本上女人出於許多原因,仍舊別無選擇地接受這些暴力。但今天,不再接受這些暴力,將大為改變我們和女性的關係,甚至將改變社會裡的權力關係。因此,我們正站在一個非常重要的起點上。
 

「我遇見的不是領域,而是人」

郭:您與來自不同領域的人合作過,像是哲學、電影、漫畫等等。有沒有什麼讓您印象深刻的合作經驗?

莫:喔!我不知道是否可以這樣分類。與尚-路克・南希(Jean-Luc Nancy)的哲學討論當然非常重要,這持續了好多年,讓我更了解我的工作,我的藝術。我不知道,我就是無法分類,這些和音樂、舞臺美術、文學的合作經驗都很有意思,都在我生命中的某個特定時刻豐富了我。

    我和尚-路克・南希的往來持續了很長的時間,大約十年。尚-路克・南希自己也是一個有很多合作關係的人,他和畫家、雕刻家都有合作,他跨足很多不同的領域,也對舞蹈感興趣。

郭:那麼,在這些跨領域的合作經驗裡,您是否遇過什麼挑戰呢?

莫:有是有,但挑戰總是對於自己的挑戰,它不必然是在相遇之中發生,自己對於自己的挑戰才是最重要的。因為說到底,我們遇見的不是領域,而是人。我從來沒去想這是電影、漫畫或舞蹈,而是因為我遇到了某些人,或是因為某些人來找我,比如電影導演克萊兒·德尼(Claire Denis)。我不知道究竟是我去找別人比較多,還是別人來找我。總之,對我來說,和人相遇,比起和領域的相遇更重要。
 

對抗當代舞蹈的均質化

劉:我讀過您的一些訪談,您似乎對舞者身體的差異性很有熱情,甚至會去捍衛這種差異性。能否請您多談一些?

莫:是的。我認為當代舞蹈已經格式化了,我們在舞台上總是看到同一種身體,我們看不到殘障人士,看不到矮個子的人,這是一種「均質化」(homogénéisation)的情況。所以我想在舞台上呈現其他的身體,我認為重點是,舞者的身體和街上行人的身體應該是一樣的,在街上,你不只看到苗條和漂亮的人,你看到的是形形色色的人。所以我才想在舞台上展現各類型的身體,不同的身體。對我來說,這是一種舞台宣言,去展現不同的身體,不同類型的人,不同膚色的人。

劉:您如何與不同的表演者合作?像這一次有很多不同背景的表演者,您如何將這些元素融合在一起?

莫:好問題。我採用的是一對一的工作方式,一次只和一到兩個人工作,而不是和整個團隊一起工作。一切都很保密,直到最後一刻才把所有人放在一起。這樣,每個人都能說自己想說的話,發展自己的技巧,不用在意其他人的看法。

劉:您的作品非常注重概念,並涵蓋很多領域,從政治、性別,到戰爭等等。您如何獲得靈感呢?

莫:嗯,我不知道!有時候就是什麼都不做,睡覺、做夢,等待靈感。當然還有閱讀,我大量閱讀。但你知道,有時後一個想法需要十到十五年才出現。靈感是很奇怪的東西,你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來,所以比較實際的做法,就是打開你的眼界,打開你的心,打開你的記憶,去迎接靈感。我從不尋找靈感,我等待靈感到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