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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聽說黎導退社了:留下一個皮箱在歌劇裡》:從現在一路走回最初的原點

臺北藝術節
北藝人物
黎煥雄系列講座

2024臺北藝術節將推出黎煥雄導演在三十年前創作的首部劇場作品《闖入者》,帶領觀眾回到創作者的原點。現任人力飛行劇團藝術總監的黎煥雄(後簡稱:黎導),是河左岸劇團、創作社劇團的創始成員,也是台灣前衛劇場的重要旗手,執導過小型與大型劇場作品,也導演過改編自吉米繪本的音樂劇,以及普契尼和華格納的歌劇等,豐富多元的經歷,令人對黎導的人與創作都深感好奇。

 

曾經多次與黎導合作的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藝術總監簡文彬,以及臺北市立美術館館長王俊傑,在週末的午後時光,聊起他們與黎導的合作經驗,以及對黎導的認識。

臺灣創作者挑戰大型歌劇的雄心:《尼貝龍的指環》

我們先回到 2003 年,當時是國家交響樂團(NSO)音樂總監的簡文彬,邀請黎導擔任貝里尼歌劇《諾瑪》的導演,黎導對於人聲美感的重視,尤其是對「女聲」細節的出色處理,令簡文彬留下深刻的印象。 當 NSO 籌備 20 週年紀念作品《尼貝龍的指環》,簡文彬立刻向黎導提出合作邀約,期待雙方能再次擦出新的火花。

 

為何會找一名「劇場/戲劇導演」來執導歌劇作品呢?簡文彬說,在歐洲國家,跨界合作已經行之有年,目的是要拓展觀眾群,而他從 2002 年開始製作歌劇音樂會起,便以這樣的方式選擇合作對象,以期能吸引到更多未曾接觸過歌劇的觀眾。

 

王俊傑負責《尼貝龍的指環》的舞台視覺設計,他說《尼貝龍的指環》是在國家音樂廳演出,而非戲劇院,舞台空間較小,只能以「音樂會形式」呈現,著重在演奏與演唱之上。但團隊也認為,這是台灣首度製作《尼貝龍的指環》四部曲(每一部曲皆長達四小時),即使是在音樂廳演出,團隊也想挑戰「以完整的音樂戲劇概念」來完成作品。

 

窄小的音樂廳舞台,除了要容納超過百位的樂手以及表演者外,舞台上還有佔去大半空間的管風琴,為能創造舞台的深度,王俊傑想出的解決辦法是在台上架設起兩面巨大的投影幕,既能遮住管風琴,也能利用影像營造空間感。不同於傳統歌劇以寫實的風格搭建佈景,王俊傑選擇在投影幕上投放象徵性的影像來表現角色的心境,或提示故事接下來的發展,這樣的表現方式引來一些討論的聲音,但團隊仍對他們突破限制,創造不同於歐陸風情的華格納作品而感到興奮與驕傲。

走出臺灣與世界接軌:《杜蘭朵》

《尼貝龍的指環》幕後鐵三角,在多年後再度合體。簡文彬返臺接任高雄衛武營藝術總監一職,他的目標是要把臺灣的藝術家推銷到全世界,為此策劃了一系列的跨國共製節目,讓臺灣創作者與世界接軌,藉由共製節目的宣傳,換取在全球藝文圈曝光的機會。

 

2015年,德國萊茵歌劇院籌製普契尼的知名歌劇作品《杜蘭朵》,希望能找亞洲的創作者合作,簡文彬立刻推薦三名臺灣導演給歌劇院。黎導提議在《杜蘭朵》中注入當代元素:當年正好發生香港的「雨傘革命」,黎導想在這個西方人寫下的中國故事中,加入政治元素,但他的用意不是討論革命,而是探討正在崛起的中國夢代表著的意義為何,用以反映身處不同時空背景的創作者,對於作品想像的差異。黎導的劇情概念贏得萊茵歌劇院的青睞,讓他得以順利接下這次跨國合作機會。

臺德文化的差異與衝擊

王俊傑回憶他與德國劇組合作《杜蘭朵》的難得經驗,他說德國工作人員的專業性令他讚嘆不已,分工仔細,從舞台組裝、拆卸,到服裝道具的管理,都有一套完善的規劃和流程,以確保演出的一致性。王俊傑笑說,在臺灣的劇場圈有個說法:「千萬不要去看首演,因為首演就像是正式的彩排,永遠都在修修修,可能到第二場才是最完整的演出。」相反的,德國劇組表定什麼時候完成作品,就一定要在時限內完成,沒有額外多餘的時間。

 

簡文彬說這是兩地劇場文化的差異,臺灣劇團的製作期較短,可能忙到最後一刻,還在修改演出的細節,但是歐洲劇目的準備期較長,早在正式演出的前半年或更早的時間,就已經完成舞台空間的設計圖稿,而《杜蘭朵》的排練時間更是長達八週。

 

簡文彬透露,黎導對於歐洲劇場按表操課的作風有些適應不良,黎導在表定的第二週時間,就已經從頭到尾「大略」排完整齣《杜蘭朵》。他的想法是把流程走過一遍,之後可以不斷回頭細修,令他錯愕的是,完成《杜蘭朵》的大略流程後,歌手認為工作已經「完成」,也就開始陸續請假。簡文彬說,歐洲劇組的工作方式是一整週只會排一幕戲,不斷反覆練習,直到這一幕戲進到表演者的骨子裡,成為他們的一部分。

 

《杜蘭朵》於 2019 年終於來到衛武營演出,求好心切的團隊趁此機會,重新調整作品,讓衛武營亞洲首演版本,更符合黎導等人對《杜蘭朵》的想像。王俊傑說他們在完成修改版後,特地寫信給德國劇院,表示《杜蘭朵》在臺灣經過更仔細的修改,有沒有可能日後的德國演出版本,也能跟衛武營版一樣呢?這個心願最後並未實現,對德國劇組來說,《杜蘭朵》已經是完成的作品,便不會再回頭更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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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有的衝突與爭執,都是期許能帶給觀眾更好的感官享受

黎導和簡文彬與王俊傑有過多次合作,但彼此負責的領域(專業)不同,創作過程自然會有意見不同的時候。簡文彬表示,在歌劇作品中,歌曲已經完成,指揮家的工作是把音樂的精神表達出來,但導演可能會從其他角度切入,提出新的見解。簡文彬說,在不違反作曲家原本創作理念的前提下,他會尊重導演的想法。他也補充道:「指揮家必須在排練的時間裡,徹底了解導演的想法,看見導演實際上想呈現出來的東西。因為正式演出時,指揮家是操控全場且唯一可以看到整個舞台的人,他有責任讓欣賞的人,獲得更好的感受。」

 

王俊傑則說黎導畢業於淡江大學,擁有西班牙文和中文學位,對於語言有著高度熱愛,常把文字放在作品中。作為視覺設計師,王俊傑認為文字本身已經具有份量,如果舞台上出現太多的文字,會削弱視覺的魅力。他和黎導在創作過程中,常為著舞台上該出現多少字、該如何呈現文字而發生口角。

 

儘管如此,兩人最終總能找到創作的平衡,一旦達成共識,黎導便不會再干涉舞台設計的工作。「雖然人家都說導演是一部作品的靈魂,但一個導演若是足夠信任他的合作夥伴,創作過程便能擦出不同的火花。」王俊傑如此說。回看過去三十年間,黎導與王俊傑合作過小劇場、大劇場、音樂劇和歌劇等多部作品,不正說明他們對彼此的友誼以及專業能力的信任嗎?

重返青春,找回年輕時的初心

這場對談以倒序的方式,慢慢回到每個人的青春時光。簡文彬回憶起他年輕時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,是參加一個義大利小鎮舉辦的音樂比賽,不但贏得比賽,還在小鎮待上三個月,並且跟一名來自瑞士的資深指揮家學習,親身體驗一齣歌劇作品的製作與排練過程,簡文彬說這個經驗對他的日後發展有著重大影響。

 

王俊傑則說他最難忘的青春回憶,是 1989 年前往德國柏林留學,抵達柏林三個月後,柏林圍牆倒塌,而他就在現場親眼見證這歷史性的一刻。相較於當時環境仍很封閉的臺灣社會,歐洲國家令人眼花撩亂的豐富藝文活動,令王俊傑眼界大開,留學期間,大量觀賞劇場與電影演出,以及參與各種藝文活動,這些經歷都化為他創作的養分。

 

「黎導後來在東海大學教書,他曾經帶著當時的學生去牯嶺街(劇場)演出改編自寺山修司的作品,我有去看牯嶺街的演出,看了以後有嚇了一跳。黎導已經做過大劇場、音樂劇和歌劇,也巡迴全世界演出,沒想到當他再重回小劇場時,好像又回到八〇年代我們剛認識時,那種熱血憤青的感覺。」王俊傑說。

 

今年的臺北藝術節,邀請黎導重製他在 24 歲時創作的《闖入者》,就是在回看黎導的青春歲月,回看這個時代,以及與年輕一輩的合作,檢視過去三十幾年間的轉變。

側記作者|吳正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