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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聽說黎導退社了:我與一頂複雜腦袋戴過的帽子》黎煥雄X汪俊彥

臺北藝術節
北藝人物
黎煥雄系列講座

少年總是煩惱的。70年代末,一個高中生躺在校園草皮上一動也不動,感覺到世界如此巨大,而他是渺小的,如果有什麼可言說,少年想到的金句都會和EMO有關,因此少年黎煥雄遁身於閱讀、電影和音樂之中,揀一個字、一格畫面,或僅是一顆音符,慢慢充填空洞;進入大學時期,和當時的同儕在淡水河左岸煨煮著體制外的獨門美饌,有些人讚不絕口,也有些人食之無味,但黎煥雄始終沒有離開劇場。

 

從1980年代至今,創作現代劇場編導27部、音樂劇及新媒體音樂劇場編導10部,以及歌劇及音樂劇場15部。直到今天,黎煥雄的腦袋,持續高速運轉,在和臺大副教授兼藝評人汪俊彥對談的過程裡,我們仍會發現,他熠熤的涵養,以及未被時間風乾的焦慮與惆悵,仍舊清晰可見。

少年與火炬

當時黎煥雄還活在戒嚴尾聲,現實生活中沒有什麼真的驚天動地,但困惑是每日每夜都在面對的狀態,70年代黎煥雄看自己是「奇怪的少年」,文藝少年的長成情非得已,在不小心睡掉了的時間之外,為自己的宇宙創世紀,像是閱讀硬核到要命的T.S.艾略特《荒原》、馬奎茲《百年孤寂》和卡夫卡《城堡》。

 

臺大副教授兼藝評人汪俊彥認為長大後的「M」始終看著那個在草皮上沉睡當中的「M」,這和黎煥雄劇場作品中至少包含兩個以上的時空設定有所呼應,以及汪俊彥認為在重新認識戒嚴期間的臺灣,仍可以發現許多破洞和縫隙,在往往提及的恐怖壓制外,如少年黎煥雄確實在那時就像「黑羊」或「怪咖」,無意間找到了新竹中學莫名其妙存在的破口(有時他會偷溜進清華大學看電影),讓他以異質的方式,讓自體宇宙裡的作物,慢慢發芽抽長。

 

有些東西終於開花。80年代黎煥雄和一班同儕,燃起冷冷的火炬闖入劇場,有錢出錢、有力出力,沒有人的才華被浪費,相繼完成《我要吃我的皮鞋》、《闖入者》,《闖入者》獲得空前成功,廣結各方緣分;兩廳院落成的那年1987,黎煥雄和河左岸劇團成員,讓火炬再燒,推出《兀自照耀的太陽》與《拾月》,鬱悶青年的憤怒不可忽視,不抵抗不藝術;隨著《闖入者》再次於2024年搬演,黎煥雄談及過去的《闖入者》並不是為史觀做出定論,甚至希望代表年輕世代的吳子敬能注入更多的思考與觀點,因此此次作品所能涵括的,超越1986年乘載的政治寓言,汪俊彥指出《闖入者》含納各種意識形態、精神狀態,甚至是對於歷史重新建構的現象的回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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即使是傷痕累累的,和這個世界一樣

汪俊彥進一步補充,自己在黎煥雄身上看到對於劇場的發動力,這股被啟動的力量意味著,黎煥雄當時對於不能規範的真實情感的處理,一切都不能被期許穩定,必須挖掘和利用那個不穩定,去長出不一樣的可能性。黎煥雄回看太年輕的自己,直言當年許多辯證和思辨粗糙又粗暴,在被闖入的時代,他們也做別人的闖入者,在廢墟裡宣告一些什麼,是時勢所逼的不得不,是今天年輕世代眼中酷到不行的直球對決。但若要黎煥雄想像,做今日的年輕人,他是畏懼的,他說要像吳子敬活在今日的時代,做今日的年輕人,其實更加厲害,因為要他們面對的,是一個更為「結構複雜」的世界。

 

以黎煥雄的話來說,完成「階段性的臺灣史考察」之後,中年焦慮近在眼前,他開始思考是否要嘗試靠近中型劇場、大型劇場,探索商業規格與文本的重製,此時腦袋出現無可厚非的功利試算,如何剛剛好讓自己存活,但他不讓自己成為功利主義者;在EMI唱片公司任職期間,一天十小時上工,剩餘的時間做「職場裡的藝術家」,投入製作「幾米音樂劇」,是非典型音樂劇,但觀眾若仔細觀賞,能揀拾許多意在言外的文學、哲學彩蛋,那是由主流市場裡的音樂製作人和歌手共同聯手演繹的。當年陳綺貞苦不堪言,胃疼焦慮,而黎煥雄在面對轉化創作語言、商業結構以及外界評論時,也時常夜不成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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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什麼還在燃燒

如果中產階級在黎煥雄作品中代表一種「傾斜」,汪俊彥認為在黎煥雄與人力飛行劇團涉入大劇場時代的結構中時,他更願意以生產者的身份去認識他,而非單只是美學作者、複雜文字的創作者。他也認為黎煥雄嘗試挖掘明星心中的「傾斜」與他的作品、觀眾、世界產出共鳴。

 

而長年作為一個虔誠的閱讀者,黎煥雄特別提及洋溢鮮活文學氣息的《虛構飛行》,任演員講述旁白,讓影像與對話交互辯詰,充滿自傳性色彩,講述自己離開「河左岸」後的狀態;一直以來,黎煥雄也掛念著卡夫卡、龍瑛宗。在2017年黎煥雄再次凝視契訶夫,那是自《彎曲海岸長著一棵綠橡樹……(河左岸的契訶夫)》後搬演的《櫻桃園2047》,讓人類與歷史的糾結纏繞,化為舞台上的幽微線引。

 

行至中年,看家國的前世今生,憂鬱的眼色忡忡,黎煥雄呈現《星之暗湧2011》,或許時光如水,但歷史不是雲煙,黎煥雄說,「臺灣有歷史教育,但沒有歷史意識」,世界從來就不是扁平的,《感傷旅行》啟程了,被演員崔台鎬視為「會死人」的劇本,每每他將身心交瘁的台詞唸完了,也告別了作家陳映真和一個時代。

 

有人說小劇場只剩黎煥雄一人,但他不願承認,他僅是說著自己對得起自己,無論在藝術上還是道德上,他也言明自己沒辦法打造天堂,但至少,「可以做點什麼不讓地獄那麼快到來」。對於新時代、新世代充滿敬意的黎煥雄,仍不避諱處理傾斜,直到這個世界,達至多元意義上的平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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側記作者|pupulin、攝影|眼福映像 周廷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