😚臺北表演藝術中心:您的瀏覽器看起來不支援 ✪ Javascript ✪ 功能,若網頁功能無法正常使用時,請開啟瀏覽器 ✪ Javascript ✪ 狀態
:::

轉換或不轉換?人還是要面對自己的脆弱啦──《太陽》演後座談

臺北藝術節
北藝筆記

2024臺北藝術節,四把椅子劇團改編日本劇作家前川知大的科幻劇作《太陽》,描述近未來一次病毒蔓延讓部分人類進化成新人類「諾克斯」,他們不老、理性、聰明、統治全世界,照到陽光卻會死去,劇本主軸圍繞新舊人種間的衝突,以及兩位年輕克里奧是否選擇轉換成諾克斯⋯⋯

在《太陽》最後一場演出後,北藝中心邀請導演許哲彬與演員們(如下)舉辦演後座談,回答觀眾對於《太陽》的疑難雜症☀️
*以下有雷*

*尚未觀賞《太陽》的讀者請參考下列演員簡介:

 

恆一の醫生朋友——林家麒 飾 金雋吉 ◑ 諾克斯一族

小結の傷心爸爸——林子恆 飾 田恆一 ◑ 克里奧一族

恆一の變種女兒——李尉慈 飾 田安結 aka 小結◑轉變者

小結の新舊媽媽——陳以恩 飾 安雅琪 ◑ 諾克斯一族

小結の新新爸爸——竺定誼 飾 曾 治 ◑ 諾克斯一族

 

歧視諾克斯の舅——崔台鎬 飾 陸子昊 ◑ 克里奧一族

鐵彥の苦命媽媽——蔡佾玲 飾 陸子晨 ◑ 克里奧一族

放棄轉變の孩子——魏子慕 飾 潘鐵彥 ◑放棄轉變者

鐵彥の純種朋朋——楊迦恩 飾 歐陽森繁◑ 諾克斯一族

日本身體在哪裏?該如何思考身體?

許哲彬:快速地跟大家介紹一下這次演出的演員:崔台鎬、林家麒、陳以恩、李尉慈、竺定誼、蔡佾玲、林子恆、楊迦恩和魏子慕。

在準備《太陽》的過程中,我花很多時間跟以恩討論如何下手改編劇本,排練期間也持續跟演員和設計討論,做了蠻大的改動,雖然沒有動到劇本結構跟角色設定,但調整了很多細節。有機會的話,大家可以找原版劇本來看。

Q1:四把椅子劇團一直以來的選本都比較寫實和生活化,這次為什麼會挑選《太陽》?這個劇本最吸引導演的地方是?

許哲彬:

《太陽》吸引我的是科幻設定。在日本的敘事藝術中,科幻是很重要的題材,無論動漫、影視、劇場都有很多科幻作品,像《阿基拉》或《新世紀福音戰士》,這些都是我小時候長大的養分,所以我對科幻的連結感很強。台灣很少科幻題材,我以前也不太相信劇場可以演出科幻,不過《太陽》偏向哲學式科幻,比較像預言,這蠻吸引我的,雖然感覺會不太好處理,但我就拿石頭砸自己的腳(笑)。

 

為了讓觀眾進入科幻世界,我們大幅改編了開場。在原劇中,有一段關於故事背景的「前言」,說明其中的疫情哪年爆發、諾克斯何時出現、新琉球哪年成立等細節,但考量到台灣人對科幻比較不熟悉,我們選擇把這段前言變成台詞,讓演員從觀眾席出現,先是一一說出現實世界的近年大事紀,再連結到虛構的故事設定,搭起一個通道,讓觀眾從現實世界循序漸進地進入科幻世界。

 

陳以恩:

這劇本真的蠻難改的,它非常「日本」,像田恆一和陸子晨留在自治區是出於贖罪的心情,但這移到台灣的文化脈絡來看怪怪的,所以改成他們認為自治區是永遠的家;歐陽森繁跟潘鐵彥在原劇本裡CP感超強,所以我們根據迦恩跟子慕的特色做一些調整,希望他們不要太像CP,但看起來好像失敗了(笑)。不過我還是很開心,在改編的過程中有這些非常棒的演員給我很多想法,如果有一天遇到前川知大,我想跟他好好聊個天⋯⋯

 

許哲彬:

我上次有幫你轉達。

 

陳以恩:

這一言難盡啦,我在這次製作同時擔任劇本改編跟演員,自己也還在適應這個雙重身份,希望大家喜歡《太陽》。

Q2:演員們在處理角色時,有特別注意什麼嗎?

竺定誼:

劇本有列出一些諾克斯人的設定,例如「極度理性」,我們根據這些設定揣摩諾克斯的說話方式,在排練時加快語速,決定都用1.5倍速講話。有一段安雅琪跟金雋吉在討論做愛的眉角,態度也非常理性,觀眾可能會覺得蠻好笑,但諾克斯認為所有諾克斯都是一家人,也把做愛看做繁衍,很稀鬆平常。

Q3:我今天是衝著迦恩來看戲的(笑)。新人類轉變後看似拋下了七情六慾,但卻沒有丟下傲慢,滿好奇大家怎麼看待這件事?

楊迦恩:

謝謝我的哲學老師來現場看我演出(笑)。傲慢嗎⋯⋯我沒有去特別處理傲慢,森繁是純種的諾克斯,沒有帶著曾身為克里奧經歷的痛苦(竺定誼:我也沒有)(全場大笑),所以我相對沒有承載什麼負面情緒,可以全然欣賞另一個種族(克里奧)。

Q4:小結從抗拒變成諾克斯到決心轉換,潘鐵彥從嚮往成為諾克斯到接受歐陽森繁說的「這樣也很好」,想請問兩位演員對於這些轉變的想法。

李尉慈:

小結在整齣戲的心境變化蠻大的。她一開始歧視諾克斯,想靠克里奧的力量讓自治區變得更好,打造一個更進步的新世界,但隨著時間的流逝,小結親眼目睹到家人殺掉舅舅(陸子昊),當下身份認同崩潰,感覺一切都沒救了,所以才選擇轉換成諾克斯。大家看到最後一場戲裡小結說要回來建設自治區,讓那裡更進步,可能會覺得她也開始歧視克里奧了,但我覺得她是真心想幫助。

 

魏子慕:

鐵彥是個很單純的孩子,想變成諾克斯的動機也很單純,他只是嚮往他們看似光鮮亮麗的生活,也想去交朋友,畢竟自治區沒幾個年輕人。鐵彥也很善良,他非常反對暴力,剛認識森繁的時候,彼此有誤會或言語衝突也不會動手,但最後發現自己沒抽中轉換資格的那一刻,鐵彥整個爆掉崩潰、覺得希望沒了,甚至還想打森繁,森繁也第一次打了鐵彥,跟他說:「我沒有歧視你。你覺得自己很脆弱,跟你是不是克里奧沒有關係。就算你變成諾克斯,還是要對自己的脆弱負責。」

 

我覺得這段話非常有道理,鐵彥在那一刻成長了,理解自己對於「變好」的執著,完成了自己的成年禮。後來小結把轉換資格讓給鐵彥,他思考許久之後把信撕掉,因為他已經接受了身為克里奧的自己,也覺得自己跟森繁的友誼很特別。

 

另外膚淺一點的說法,大概就是鐵彥才十八歲,他還有七年可以抽籤(笑)。

Q5:我想問老爹(林家麒)!金雋吉雖然是諾克斯,但還是保有感性的一面,在小結轉變前,他問她確定嗎?最後還說想活在太陽下,要去看日出,你怎麼理解這些行為呢?

林家麒:

比較膚淺的解釋是,我變成諾克斯的時候,藥的劑量不夠多(全場大笑),所以我還保有一點克里奧的面向。另外一個說法是,我是個奇怪的諾克斯。我原本也像其他諾克斯一樣覺得理性很棒,但在多年後回到雪山自治區,看到田恆一對我這麼反感,從那一刻開始懷疑、慢慢長出自我意識。小結變成諾克斯之後,我看到田恆一哭得很傷心,又突然感受到悲傷和同情這些諾克斯認為「負面」的情緒。

Q6:在演出的尾聲,子恆跟佾玲把地上的雪花(白色紙屑)排成一個很漂亮的圓,那是要表達什麼呢?

許哲彬:

恩⋯⋯你看到什麼就是什麼(堅定)。

 

蔡佾玲:

我分享一下,因為地板很白,所以不能貼太多馬克,雪花掉下來又會蓋掉馬克,所以我跟子恆每天其實都跟瞇牌一樣,看似很優雅地趴下來撥開雪花,但只要撥了四次還沒看到馬克那個叉叉,我們兩個就會有點驚慌(笑)。

Q7:看到《太陽》中的對立時,我聯想到現代社會的各種對立,想問大家看劇本的時候,有沒有這種既視感?

楊迦恩:

我聯想到的對立是來自於「進步」,人的價值觀中會有關於進步/落後的光譜,其中的對立來自於,當人達到自己所認知的下一個階段(諾克斯)時,才有辦法回看、發現過去的自己(克里奧)很糟糕,但還沒達到下一階段前,是沒有辦法比較的,要在變強之後,才會發現以前的弱。

 

陳以恩:

原作的對立在於種族,日本是單一民族國家,所以當另一個種族出現,衝突的戲劇張力會非常大,可是台灣的族群非常多元,所以我把對立的核心改成身分認同,比較容易引起台灣觀眾共鳴。那考量到劇本比較像一個科幻預言,用太絕對的方式去預言未來會有點尷尬,所以我相對隱晦地放入了身份認同這個核心,希望可以挑撥一下大家內心的戲劇張力。

 

許哲彬:

我覺得預言這個題材很有趣,它不指涉特定時空,像是一面鏡子,像《太陽》在談對立,這面鏡子就會反射出每位觀眾心中最在意的對立,無論是關於意識形態、政治光譜或日常生活的情境。從第一場演出到現在,滿多人問我《太陽》有沒有在影射什麼?我覺得有、也沒有,因為我沒辦法控制潛意識在創作的過程中如何影響這齣戲,它勢必是流動的、勢必帶有我們現階段的立場與質問,但它並不是這齣戲直接的意圖。

側記作者|徐曉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