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臺北藝術節《黑暗之光》|我明白了,我明白妳的憤怒所為何來:專訪鄭宜農

專文報導
臺北藝術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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鄭宜農說,創作——無論是基於藝術或娛樂目的,都可以分成兩種類型,一種是正面交鋒,一種是迂迴美化。《黑暗之光》屬於正面交鋒型,它談的是憤怒。

談憤怒尤其需要智慧。我們都生活在一個必然要面對某種拉扯、某種撕裂的社會,如果表達憤怒只為發洩,只會衍生更多不幸。「要是宏觀的,拉開距離來看,並且最後帶領大家去到一個光明的地方,可以釋懷,可以歸屬,可以談論。」

 

她說:「我想厲害的作品就是,一面談憤怒,一面要凌駕在憤怒之上,最終說服觀眾:我明白了,我明白妳的憤怒所為何來。」

 

《黑暗之光》(Black Lights)是法國編舞家瑪蒂德・莫尼葉(Mathilde Monnier)以來自世界各地的女性撰寫的文本為基礎,以身體為畫布,以舞蹈為語言,紀錄不同類型的性暴力對精神和身體的影響——通過肢體將內心的創傷,痛苦、憤怒、無助外顯,達致身體的變形。這是對顢頇社會的控訴。

 

作品中不斷重複的「他什麼都沒做」、「那沒什麼」、「男人就是這樣」發言,赤裸地揭露漠視與縱容。這些粉飾太平的言論,往往在受害者心中劃下最深的一刀。透過對白的呈現,莫尼葉將社會對犯罪的寬容推到聚光燈下,引發省思。

 

但《黑暗之光》並非單純地將女性塑造成受害者形象。舞者們在舞台上展現出的脆弱、猶疑與不確定,反映了受害者的內心掙扎;然而,她們同時也展現出強烈的生存意志與反抗精神。這種脆弱與堅強的共存,也呈現了女性在面對困境時的複雜性。

內涵與感官兼具的震撼演出

對鄭宜農而言,《黑暗之光》是件符號性很強的作品,強烈的程度讓她一度將之辨識為議題凌駕於藝術之上的類型,「意外的是,整個過程依舊讓我經歷純粹欣賞藝術的片刻。」因為導演對符號的操作已到達爐火純青的境界,既讓人快速意識到作品所指涉的公共議題,也細緻至能令演員充分發揮其理解、稟賦——高矮胖瘦,性別膚色,以對話與肢體呈現。

 

那樣的呈現,可能是以不協調,甚至扭曲到讓人害怕的姿態,表現女性與自身慾望、女性與他人慾望之間的關係,主動與被動的拉扯。她認為,觀眾若能捕捉到任何一個細節都是幸運的,它們稍縱即逝,「但都有明確要表達的意思,一次皺眉,手部一個輕微的變化,都能讓人有所領略。」

 

「那真的讓我很震撼。」

 

「其實我有點難定義《黑暗之光》是舞作還是舞台劇。」她解釋,如果採用舞作的標準,《黑暗之光》似乎有太多的口白,外觀上也別於常人想像的力與美的展現,但在某個瞬間,它卻會讓你意識到這只能是編舞家的作品——它的美延伸自真實,上一秒還顯得衰弱不堪,下一秒便往動的極端爆發,「它清楚的讓你知道編導對舞蹈有理論上的思考,對身體也透徹明白。即使演員肢體活動的形式看似不完美,在這齣作品中依舊可以成立,讓人看得目不轉睛,非常高明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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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時刻刻保持善意

《黑暗之光》無非是莫尼葉對所處的社會環境的議題跟進,當那以舞蹈的身體體現,必然也會與觀眾個人的生命經驗產生化學作用。針對如何看待在議題上跨越地域的連結,鄭宜農表示,台灣女性所面臨的困境雖非極端,但也處於一種微妙且難以定義的狀態。那樣的模糊性,有時候也會導致女性群體意見出現分歧,令原本就較不甚開放的討論陷入尷尬的處境。我們確實可能會遇到一種狀況,是在有人表達被傷害的同時,在同性之中會出現『我也遇過,我不覺得那是冒犯』的聲音,這些人甚至是妳身邊親近的人。

 

但她認為,這其實是需要去理解的事情。對群體利益的共識之所以難以形成,源於個人背景、成長經歷和社會壓力。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生存之道,而掙扎求生的人應該被尊重,「因為我們無法為其他人的生命負責。」

 

我們如何面對意見分歧的社會?「我想我們首先能做的就是建立一個安全空間。」努力營造一個讓大家能把傷痕放在裡面的空間,同時也尊重每一個人面對傷痛的態度,允許不同的步調。將傷痛經驗說出甚至變成倡議非常勇敢,相反的逃避卻非懦弱行徑。群體不該用外來意志取代當事人對自我保護的判斷。鄭宜農如此說道。

「我最近有個感悟——不是贊成也不是反對。那就是,存在於我們的社會中的分歧,在未來並不會走向和解的道路。」相反的,那會形成多元的聲音,彼此衝突,人們能做的只有在衝突間找到折衷的答案,即使那並不能讓所有人都滿意。

 

不幸的是,任何抉擇都沒有正確答案,每個選項都會造成損失,以某人受傷為代價。每天都須要在個人與大局之間抓取平衡,這就是台灣社會的現狀。「事情就是這樣。而我準備好去面對它。」鄭宜農說。

 

「最終,只能去檢視自己的每一次——不管是發言、行動,或者是以作品表現,我都會在自己內部,再三確定它從開始到結束的過程,是時時刻刻保持善意的狀態。如果問我能做什麼,我覺得這可能是目前我們能夠努力的事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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採訪|林圃君、撰稿|康樂、攝影|Paul Chao