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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話及其挑釁:帕索里尼的劇場實踐──鴻鴻

臺北藝術節
北藝人物
帕索里尼系列講座

既是驚世駭俗的電影導演、方言詩人,帕索里尼也跨足劇場,在病中寫出堪與他晚期「神話四部曲」相互輝映的六部詩體劇本,融合希臘悲劇精神與狂歡慶典,涉及同性戀、亂倫、人獸交、階級革命⋯⋯。他的劇作理念既抵制商業性的娛樂劇場,也睥睨西方前衛劇場(如阿爾多、生活劇場、果托夫斯基),像他的電影一無法歸類,自成一格。

 

曾翻譯、導演帕索里尼代表作《夜長夢多》的鴻鴻,將深入剖析帕索里尼的獨特魅力。

義大利電影導演、戲劇、創作行動者帕索里尼,七歲開始寫詩,直到去世,他一共完成六部劇作,堪與晚期電影「神話三部曲」和「生命三部曲」相互輝映。他年輕時,很少進劇場看戲,真正投入戲劇寫作,起因於1966年得了胃潰瘍,必須躺在床上療養;期間,帕索里尼重拾詩筆,寫出一部又一部充滿古典戲劇性美學原則的詩體劇本。不過,舞台劇本在劇場界影響力並未像他的電影作品那麼大。帕索里尼電影題材驚世駭俗,可是,他的拍攝手法卻非常典雅,每個畫面就像一幅古典繪畫,莊重平衡,富有美感,跟殘暴內容形成劇烈反差。鴻鴻表示,帕索里尼是一位「風格家」,他會為了題材選擇迥然相異的風格處理,這中間形成的反差,正是詩意所在,從辯證、衝突、矛盾中的隙縫產生。帕索里尼坦白的說,他並不是一位創造者,而是風格拼貼者,將古今歷史不同符號加以拼貼形成論述,這個論述方式形成了帕索里尼風格。

《弒君者》

帕索里尼於1967年拍攝了《伊底帕斯王》(L'edipo re),從電影劇本裡可以發現,他那段時期對希臘悲劇、神話充滿研究興趣與再度詮釋。同年創作的舞台劇本《弒君者》(Affabulazione)猶如《伊底帕斯王》的反寫、鏡面,一名父親愛上了兒子,為了壓抑迷戀情慾,甚至挑唆兒子殺死自己;最後,計畫失敗,父親舉刀殺了兒子。鴻鴻說,帕索里尼是左翼政權邊緣人,飽受歧視,他透過同性戀及亂倫的雙重禁忌挑釁觀眾,戳刺社會每一個痛處,《弒君者》就是他表達抗議下順應而生的作品。

《彼拉德》

由古希臘劇作家艾斯奇勒斯(Aeschylus)「奧瑞斯提亞三部曲」(Oresteia Trilogy),其中包含《阿卡曼儂》(Agamemnon)、《奠酒人》(Libation Bearers)與《復仇女神》(Eumenides)改編的舞台劇本《彼拉德》(Pilade),帕索里尼把故事整個當代化,變成了二戰後法西斯執政時期的義大利,他不但鼓動批判法西斯政府,也砲轟來自美國的自由經濟理念,標準的「左膠」,譴責左派中為理想而要求大眾犧牲者。鴻鴻舉例,義大利政府當時通過離婚法,帕索里尼跳出來反對,他認為此法助長資產階級享樂主義傾向;他也反對墮胎,這也是資本主義把戲。帕索里尼不僅跟天主教、美國自由派、中產階級、學運人士作對,甚至是所有人。儘管如此,帕索里尼在現實生活中遭人非議,他並不會將此帶進劇本,對他來說,劇本是定理、公式、演算奇蹟、寓言故事,他知道界線在哪兒。帕索里尼是藝術家、文學家,他在面對藝術時,有強大的包容力,最有耐心與尊重。他保留了每個故事本身的神祕性,不濫用話語權,告訴人事情應該怎麼想,而《彼拉德》表現了帕索里尼詩歌中實現突破的凶猛力量。

《狂歡慶典》

唯一一部由帕索里尼親自搬上舞台的劇作是1968年於都靈首演的《狂歡慶典》(Orgia),鴻鴻認為是「希臘悲劇總匯三明治」。一對中產夫婦相約進行一場虐與被虐的性愛遊戲,丈夫威嚇帶工人和少年回家輪暴妻子,並要手刃長子、溺死幼子,激發彼此的痛感與慾望。妻子忍無可忍,先殺死兩個孩子後自殺,男子則另找一名妓女重施故技,結果被她逃脫。於是,男子穿上妓女留下的內衣,自白出他的同性戀情結,然後自殺。鴻鴻說,這就像內心的一頭猛獸不滿現實;不滿現實後,滿地屍體殘塊。同年電影《定理》(Teorema),整個故事核心非常接近《狂歡慶典》,是對於一種情慾,你想要達到它、圓滿它,光靠性愛不夠;性愛是一個最低階或最沒有辦法滿足,它會拓展到摧毀整個家的概念。鴻鴻認為此部電影將來也能劇場化。

《豚小屋》

1969年完成的劇本《豚小屋》(Porcile),或稱《豬圈》,是唯一一部被帕索里尼自行拍成電影的舞台劇作,描述資本家與前納粹戰犯狼狽為奸,資本家兒子卻有與豬性交的癖好,最後竟被豬吃掉。相較其他劇本,這是一個更簡單的劇本,「在情節上,你可以說攻擊性,諷刺非常明顯,就是資本家跟納粹共組聯盟。」鴻鴻說。

《夜長夢多》

1973年的《夜長夢多》(Calderón)靈感源自西班牙17世紀最重要的劇作家貝德羅.卡爾德隆.德.拉.巴爾加(Pedro Calderón de la Barca, 1600-1681)代表作《人生如夢》(La vida es sueño),原劇名就叫《卡爾德隆》,結構精嚴如巴氏所謂的「中國盒子」。一個富家千金女孩羅莎每次作夢醒來,不管身在何處,她都完全不記得、不認識身邊的世界,哭喊著要回到她原來「眞正」生活的地方,但顯然那地方並不存在。第一個夢裡,羅莎愛上了母親已往的情人,最後卻發現他是自己的親生父親;第二個夢裡,貧民窟裡的妓女羅莎愛上16歲同性戀嫖客,最後卻發現他是自己的兒子;第三個夢裡則愛上了學運少年,這種浪漫之愛無法進行下去,只能逃避到另一個夢裡。鴻鴻說,帕索里尼以夢中之夢的技巧,展示了世界的惡夢不斷重複、無路可出。「身為左翼運動者,他並沒有寫過於煽情的故事,反而是以亂倫悲劇表達無論如何掙扎,有多努力,即使穿越時空也無路可出。」

《風格的野獸》

《風格的野獸》(Bestia da Stile)是帕索里尼最晚的劇作,有如一篇懺悔詩。他將自己附會在一個1968年「布拉格之春」中犧牲於蘇聯鐵牢下的捷克同性戀學生揚.巴拉許(Jan Palach),因受到社會壓抑,轉變成改革動力,投入左派運動,藉此平行回顧個人生命歷程。

側記作者、攝影|張震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