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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衣服的價值,來自其中能被活出的生命力」──專訪奧利維耶・薩亞(Olivier Saillard)與蒂妲・史雲頓(Tilda Swinton)

訪談、文字|余岱融

 

《親愛的帕索里尼》(Embodying Pasolini),始於奧利維耶・薩亞(Olivier Saillard)某次交談的無心插柳:「我真想看看帕索里尼(Pier Paolo Pasolini)電影的服裝還在不在。」他同為時尚策展人的好友回應:「這很簡單啊,因為就是我在管理的。」

 

2020年,薩亞和蒂妲・史雲頓(Tilda Swinton)一同前往位於羅馬。那時,他們已合作了四個作品,深厚的情誼延續至今,在我們有說有笑的訪談中一展無疑。四年前這場在法拉尼工作室(Atelier Farani)和衣物的「會面」,將是這些封存近半世紀、有些甚至長達六十年的服飾重見天日的開端。史雲頓回憶道:「它們彷彿一群年邁而珍貴的動物,如此開心地看著我們,等著另一個時刻到來。」

 

批判時尚,打開傳達可能

 

薩亞身為時尚策展人和藝術史學者,自2018年起以《貧窮時尚》(Moda Povera)為題,對時尚文化的速食與消費傾向做出回應。這一系列作品包括:用五歐元T恤製作高級訂製服、把蒐集來的常民服裝放到伸展臺上,還有重新演繹他已逝母親的衣物。

 

「我甚至不喜歡『時尚』這件事。」薩亞直言,「時尚永遠講求『新』,但我們對相反的東西更感興趣。這跟我身為策展人有關,在博物館工作時,你總是在傾聽過往、生命,還有親密感。如果你認為比起展示,服裝能訴說更多事情,那就打開了全新的視角。」這樣的關注,讓他看到了帕索里尼電影服裝的潛力。

 

乘載生命力的服飾

 

薩亞和史雲頓的合作,可以回溯到2012年。他當時擔任巴黎時尚博物館(Palais Galliera)總監,邀請史雲頓共創《不可能的衣櫃》(The Impossible Wardrobe 2012)。訪談裡,他們都反覆提及這個「怪異又特別」的演出。

 

史雲頓強調這個作品在巴黎時裝週期間上演的重要性,「時裝週是一場又一場秀,賣出那些只穿過一次的衣服。我們這場秀裡,都是不能穿的服飾,因為它們太脆弱了,而且都是非賣品」。他們讓長年鍋居展櫃和檔案庫的館藏,在伸展臺盡頭能夠再度於一面鏡子中,端詳自身。

 

之後,薩亞和史雲頓的嘗試還包括:在臺上從頭設計、製作出一套服裝的《永恆的服飾》(Eternity Dress 2013),以及直接用觀眾寄存的大衣來進行演出的《衣帽間》(Cloakroom 2014)等等。「我們目前為止的所有作品,都跟一件事有關」史雲頓說,「就是衣服的價值,來自其中能被活出的生命力」。

 

不可能的四人舞

 

薩亞用「一張不斷增加曲目的唱片」來形容和史雲頓的合作。《親愛的帕索里尼》是最新的一首曲子,也改變了他們的關係,因為兩人已連年進行這個「活展覽」(living exhibition)。不是劇場,亦非舞蹈,也不是行為藝術,而是通過身體形成的一種新的展覽形式。同時,這不再只是他和史雲頓的雙人舞,而是加上帕索里尼和服裝設計師尼洛.杜納蒂(Danilo Donati)的四人舞。

 

「要去回應帕索里尼的服裝,完全是不可能的事。但我想看看如何讓它變得可能。」薩亞這種對於未知充滿好奇的態度,也是史雲頓初識他的印象,「我們第一次碰面,就在討論不可能的事情。」

 

從傾聽到賦予新生

 

面對這個不可能,他們做的第一件事是傾聽這些服裝:注視、試穿、拎起、估量。史雲頓說,「我們不想要複製或重現影片的場景,而是去問,這頂帽子想做什麼?」服裝,才是主角。

 

史雲頓也承認,有些東西是難以避免和無可剝除的,像是她完全沒辦法忽視《索多瑪120天》(Salò o le 120 giornate di Sodoma 1975)的服裝所蘊含的能量。「這些衣服,都像是黏了很多東西。」雖然作品的確──也必然──受到電影的影響,但兩人都同意史雲頓所言,要讓作品「不只是關於這些過去被封存的衣物,而是讓這些在經典電影中、有些甚至只出現過一兩個鏡頭的服裝,擁有新的生命,獲得新的姿態。」

換句話說,如薩亞強調的,這不是個自傳體裁的作品,「我們決定回到這些服裝帶來的靈感,由帕索里尼、杜納蒂和穿過這些衣服的人們所共享的靈感。這並不是唯一的選項,但是個好選擇,用來賦予新生。」過程中,他們也曾回溯了那些杜納蒂汲取靈感的畫作。

 

帕索里尼、賈曼、卡拉瓦喬

 

史雲頓在訪談中提及了她眼中英國電影導演德瑞克.賈曼(Derek Jarman)和帕索里尼的關係。賈曼描繪義大利畫家卡拉瓦喬(Michelangelo Merisi da Caravaggio)的電影《浮世繪》(Caravaggio 1986),是史雲頓的出道之作。

 

「賈曼在某個程度上算是帕索里尼的『手足』。他在拍《浮世繪》時,很嚴謹地去學習、甚至重現《馬太福音》(Il Vangelo secondo Matteo 1964)裡的某些鏡頭。那是我第一部電影,我跟賈曼工作,也在跟帕索里尼工作,也跟卡拉瓦喬工作,這三人有很多雷同之處。例如卡拉瓦喬會把妓女、雛妓男童的面孔,放到聖母瑪利亞旁的神職人員臉上。這也是賈曼和帕索里尼會做的事。我看的第一部帕索里尼電影,是在他在羅馬街頭訪問路人,問他們對性的看法,展現出全面的坦然與誠懇」。一條穿越了她藝術生涯的弧線,就這麼出現了。

 

啟示:對於生命毫不妥協的詮釋

 

薩亞回應史雲頓的分享,「他們把生命放到了畫作與影像的框框裡,而自己卻失去了生命。這提醒了我,這些衣服也失去了生命。當再度發現它們,其中隱含某種命令,要我們去重新訴說帕索里尼,重新訴說這些服飾。」這也呼應史雲頓的感受:這些衣服總在對她說話,提出要求、展開溝通。

 

帕索里尼對正典的態度也啟發了他們。「他拍了許多基督教故事的電影,」史雲頓說,「他認為自己有資格以人的身分去訴說基督的故事,這是如此令人著迷。他用毫不妥協的態度來使用經典和進行詮釋,但不把自己視為邊緣。這是帕索里尼啟發了賈曼的地方,也是啟發了我們的地方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