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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:最有成就感的地方是,這次真的沒有放入常見的招式,而是依循著主題,然後隨之長出來的畫面。這對我來說是有共鳴的,也希望可以共鳴到跟我有同樣經驗的人。
王:誠實的面對自己。告訴自己「我在做實驗」,那「做實驗」這件事到底是在逃避,還是真的很誠實地知道我現在在探索什麼,這個似乎很重要。
2024/10/08
那是什麼樣的宇宙連環圖?——專訪《身為問題兒童的我,從一出生就成為這個美好世界的慢性病》表演者
延續自「2023馬戲棚計畫-創作工作坊:作品發展分享」,《身為問題兒童的我,從一出生就成為這個美好世界的慢性病》將於2024臺北表演藝術中心馬戲節演出。此作中,陳武康及周伶芝所擔任的角色為「概念」老師,不僅一同發展作品名稱,也引導五位共同創作及演員共思,探討馬戲表演作為一種自我實現的方式,反思群體社會中「問題兒童」的概念。
來自不同專業領域的五位共同創作及演員在演出中皆有個人片段,這些片段反映了他們對於技術以及技術之後的探索,且各自生長成了一個獨特且俱足的宇宙。將這些宇宙並置,立於美好世界之中,能產生什麼樣的攪動呢?這次分別訪問了五位共同創作及演員,淺探他們的創作圖景之餘,觀眾也得以一窺五人將組成一幅什麼樣的宇宙連環圖。
五位受訪者依序為王健銘、朱宸祐、黃翊、陳宥任、吳政穎,下文將以其姓氏簡稱。
在這部作品中的個人片段,是如何發想出來的呢?
王:是來自去年藝穗節,結合馬戲和戲劇的一個作品。
朱:馬戲的精髓就是挑戰極限。但我在練的過程中發現很多拉扯,原來就算我做我自己喜歡的表演,或是我在行的表演,裡面也會有一些不很明確,或是很傳統的標準。所以我想要在這短短的十分鐘內,去凸顯這個拉扯。
黃:最早是去年馬戲棚,那時伶芝老師叫我們帶可以被破壞的、複數的物件。我房間一直有一個角落是放協會規定的比賽扯鈴,但這款扯鈴很容易壞,所以每個選手家裡都有很多。但我是到很近期才開始可以「看得見」它們,可能最近才轉換到一個比較可以待在家裡做事的狀態,所以才看到那些東西,把它們拿出來做創作。
陳:獲得這個題目時,我先整理了一些個人從小到大的一些特質,那些特質在以前的常常被指認為是缺點,或不符合社會或工作環境所需要的特質。但我的本性其實就是這樣,也在這樣子的外在期待中游移而進入一种混沌的狀態,後來也覺得「我可以是我自己嗎?」這次作品的片段就是呈現那個灰色的自己。
吳:前期發展時,伶芝老師有給我們一些題目,其中有一題是我很感興趣的:「馬戲是有辦法被檢查的嗎?」因為我主要在練的專項是棍子,所以我想把我所有練的技術展現出來讓觀眾看,然後用一種檢視的方式去觀看這件事情。
這部作品中的集體片段是如何發展出來的呢?
和兩位「概念」老師,是如何開啟創作的呢?
王:把排練想像成一個擂臺的話,伶芝老師是在外面的教練,他會讓你想一些「你到底要做什麼 ?你要面對什麼?你要怎麼做?」這樣的東西,然後武康老師就像是待在擂台上的教練,拍拍你之後叫你「快點!衝啊!」
朱:遇到瓶頸的時候,我會跟伶芝老師聊,從具體的問題意識或是動機去聊,他會給我一些言語上或是文字上的想像,讓我在形式上可以思考。和武康老師的話,在東西呈現出來後,他會給肢體上或形式上的意見。
黃:在排練的過程中,他們基本上是以不介入為初心,但到快要接近演出,好像再不介入會有一點危險的時候才會去推。
陳:他們通常會在看過我們提供的片段後給予回應。可以透過他們的回應去看見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的地方,這部分對我來說很有幫助。
吳:在作品結構中,團體的部分比較是由兩位老師來主導的,個人片段則是我們自己要主動給想法,然後老師會給我們一些提問。
與其他四位一起工作、排練時,有什麼令你印象深刻的經歷嗎?
王:其他四位的技巧都很強,有時他們只是在做一個平常在練習的動作,我就可以從他們的那些動作裡面讀到很多訊息。我自己很享受看他們的這些練習。「如果我會的話很好用耶!」那種感覺。
黃:我們很像一個國中或高中的班級。但我對其他四人有一定程度深入的認識,所以就算他們只是給一個很簡單的意見,我好像就可以知道那是什麼意思。
陳:可能是人與人間的關係,因為他們都很活潑有趣,所以排練的氣氛非常不錯,我覺得這是很難得的事情。
吳:是在看到其他人有一些不錯的東西出現的時候。會覺得「欸!他怎麼比我有想法!」這樣。
發展過程中,最有成就感的地方?
王:在最後一段。因為我其實在那一段的功能有點像沒事找事做,眼睛雪亮的觀眾就會發現,但我其實完全不影響整個形態,所以成就感就在於可以融入大家吧。
朱:就是站在北藝中心的舞臺。
黃:某次整排後,武康老師有再幫我工作一下。最後這個片段進展到,我把所有的扯鈴都聚集成一個圓的,然後其他四個人站在那個圓上。那一部分——說不上來是成就感——但就是覺得,如果只有我一個人,應該不會看到現在這個景象。 那感覺很像,看到四個你的好朋友躺在你家床上,然後你看著他們。滿怪的,但是有趣。在那個瞬間感受到了成就感,感覺可能是自己的表演又更開放了。
陳:最有成就感的地方是,這次真的沒有放入常見的招式,而是依循著主題,然後隨之長出來的畫面。這對我來說是有共鳴的,也希望可以共鳴到跟我有同樣經驗的人。
吳:最有成就感的是,去年和前年都有個人的solo片段,產出的東西我自己也喜歡,這些東西在今年就有把它延續下來。對我來說,馬戲棚帶來的幫助就是我在裡面找到了一些新的東西,以及一個可以持續深化作品或是片段的機會。
在表演時,你喜歡和觀眾保持什麼樣的距離呢?
王:我其實最擅長的事情是跟觀眾互動,我好像很可以拿捏冒犯觀眾的的極限。所以如果說是喜歡保持什麼樣的距離,我會說是有近有遠吧。
朱:我很喜歡跟觀眾做眼神上的交流,或是肢體上的接觸,但還是會看當下的形勢跟狀況。
黃:我沒有做過街頭藝人,所以跟其他的馬戲表演者比起來,我很容易在演出的時候關起來。我希望我可以放開啦,但是目前還沒辦法。
陳:我很喜歡第四面牆打開的時候。打開第四面牆時,可以接收觀眾的即時反應而去反應,那是一個即興的狀態,對我來說是一個情緒的雜耍,是被丟接的,我很喜歡這個時刻。
吳:我其實比較喜歡保持一個安全的觀看距離。因為有觀眾的話,我就必須照顧他們,因為我的物件是棍子。但這題我覺得十分有趣,也許可以有一個嘗試是,讓觀眾很近距離觀看,而我不能夠打到他們。
這個作品發展至今,對你來說的意義是?
王:誠實的面對自己。告訴自己「我在做實驗」,那「做實驗」這件事到底是在逃避,還是真的很誠實地知道我現在在探索什麼,這個似乎很重要。
朱:挑戰自己吧。因為我是一個擅長solo的表演者,也是一個不喜歡再次重演劇本或者是表演的人 ,所以其實在這次的創作上有矛盾的地方。
黃:這個訪問前,我剛好在寫生日之前想寫給自己的字。我在寫,書寫這件事情對我來說的感覺是什麼,然後也許可以回扣到表演上:「 書寫的時候很像自己成為了一個對象,可以被研究跟觀察的對象 ,而且他很難得才會出現在我可以看得見的紙上,紙上就可以變成舞臺或是表演影片錄像等等形式的作品。我是看著內相,內心的我自己,然後呈現出我自己,接著我再看著外相,在外面世界的我自己。」我覺得表演好像不是我的最終目標,但表演是一個契機讓我可以去整理一些什麼。整理那些才是我的最終目標。
陳:我覺得它燃燒了我的過去。在現在這個當下來看,創作是快樂的,那如果有機會可以因此照亮一些人,我覺得就意義重大。
吳:一開始接觸到這個題目時,確實有從自己的成長背景或者自己身體上的一些特徵去思考, 想自己是不是有一些跟人家不太一樣,但這個不太一樣不一定是不好的。例如,我很擅長打嗝,這對我來說很正常,但可能對別人來說很奇怪。這件事我就覺得很有趣,值得被討論。
請分享一個絕不可以錯過此作的原因!
王:通常馬戲演出如果是一群人的話,應該就會是一個具有共同性的團體,但我們就像星際異攻隊那樣,集結了各路角色。
朱:來看就知道了!
黃:可以看到「如果扯鈴會講話,它會說什麼?」或是「如果馬戲道具可以講話,它會說什麼?」
陳:如果你覺得自己有問題,那也許不是你有問題。也許可以在這個作品中,看見自己並不那麼奇怪。如果我很小的時候能看見這樣的作品,對我來說,我可能會更勇敢一點。
吳:這一次可以看到我所有關於棍子的畢生所學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