😚臺北表演藝術中心:您的瀏覽器看起來不支援 ✪ Javascript ✪ 功能,若網頁功能無法正常使用時,請開啟瀏覽器 ✪ Javascript ✪ 狀態
:::

歡笑也好,悲傷也罷 在極致的荒謬裡將情緒安放 ——專訪《一路到底》導演米耶・沃洛普

戲劇
臺北表演藝術中心
2024台北藝術節/一路到底/Miet Warlop © Marie Noorbergen - landscape

 

文/Stella Tsai

▍米耶・沃洛普 《一路到底》  

ONE SONG – Histoire(s) du Théâtre IV ——  

◑演出時間|𝟮𝟬𝟮𝟰.𝟴.𝟮𝟯 ── 𝟮𝟬𝟮𝟰.𝟴.𝟮𝟱

◑演出地點|臺北表演藝術中心 球劇場  

◑售票連結|https://tpacperformance.org/OneSong

 

「想像你接到一通電話,從此生活就停在某一刻。隨著日子過去,你終究得自己按下重新開始鍵。」這是《一路到底》(ONE SONG)的創作開端,也是導演米耶・沃洛普(Miet Warlop)梳理自我劇場創作史的起點。

 

20年前,年輕的米耶親身經歷了親兄弟過世的悲傷。她與好友共譜了一首安魂曲弔慰亡魂,然而悲傷沒有被治癒,只隨著這首歌在她的人生裡封箱,從此再也無法談論這段往事,更無法聆聽這首歌。2022年,米耶回應瑞士劇場導演米洛・勞(Milo Rau)的「歷史劇場」系列(Histoire(s) du théâtre),回望了自己過往20年的創作歷史,也從塵封的箱底拿出這首歌。

 

悲傷如水,將我們帶向彼此

 

KNOCK KNOCK   叩叩叩!

WHO’S THERE?   誰在那兒?

IT’S YOUR GRIEF FROM THE PAST  是過去的悲傷來敲門

 

回顧過往的創作,視覺藝術背景的米耶從不吝於混用媒介展現抽象的情感與信念。她相信創作一件事情的意圖,並不總是連結到單一或特定的藝術形式,更多時候是多重靈感的串接,擁有跨媒材的藝術表現可能。她笑說從業這麼多年來,人們給了她各種頭銜,編舞家、劇作家、劇場導演⋯⋯等,但對她而言都不夠精確。「我只是試著找到一個最靠近自己靈感與想法的表達方式,可能是影音、劇場、一首詩、詞,或一首歌。」

 

親身經歷過人生的無常,哀弔逝去,過去的米耶總認為一個人有多努力處理悲傷,就有多麼的孤單。直到面對這一次創作,逼著她按下重新開始鍵。透過梳理過往的作品,她看見一路以來的自我投射,以及過程中來來去去的陪伴。因此儘管《一路到底》源自一場失去,米耶卻沒打算用作品談論悲傷,而是讓創作如一席流動的水,將不同背景、才華的人們聚在一起,讓藝術成為引水人,將深埋在血管裡的脆弱,將每個悲傷的人帶到彼此身邊。

 

ALL WE NEED IS  我們需要的是

THAT IT FINDS ITS WAY   讓悲傷找到自己的路

GRIEF IS LIKE A LIQUID  悲傷就像是流動的液體

AND IT NEVER GOES AWAY  永遠不會真的離開

 

循環往復的人生,自己才是主宰

 

「最一開始的思考是,我要如何在題材上貼近觀眾,但又不會嚇到他們。」既然沒有要耽溺於悲傷,米耶反而想用有點幽默、甚至是有點激昂的節奏,讓觀眾進到另一個宇宙。

 

她選了「運動」,象徵持續不斷的作為,透過音樂的引導帶動全場情緒集中、亢奮。「我想將每個奮力一搏的靈魂,融合成舞台上的一個圖像。」她讓每個角色都對應到某個人生狀態:小提琴手站在平衡木上,隨著旋律上上下下、越來越快,勉力維持著平衡持續拉奏;跑步機上的歌手為了跟上節拍器,氣喘如牛依然唱著,又彷彿在跟時間賽跑⋯⋯隨著歌詞往復循環,重複吶喊著「為你的人生奔跑吧!」彷彿在說,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旅途與人生,也都在循環往復的人生裡努力跑著。

 

作為全場亮點的啦啦隊長,取材自一場校園抗爭行動,慣常的女性象徵改由男性詮釋,無論場面有多混亂,他始終堅持著大喊口號、維持住場內樂觀激昂的情緒。「他就像是引導驢子往前走的那根胡蘿蔔。」米耶銳利表示,這其實是一個有點蠢的行為,絕望卻持續地跑著、揮著手上的標語版,試圖鼓舞大家的情緒。然而不管是荒謬的活力、好笑的動作,抑或停不下來的異樣堅持,氣氛高昂的背面,卻是角色內心孤單的投射。

 

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任務,而我想要強調的是,樂觀和熱情應該是來自你的內心,而不是某個搖旗吶喊要你樂觀的人。」

 

與時間賽跑的鬥士

 

回扣歷史劇場的主題,米耶在選擇樂器時,特別挑選了本身具有悠久歷史、構造精準的古典樂器。小提琴、低音提琴、鋼琴與鼓,看似正常的編制,但樂手可都不是用正常的方式演奏。

 

除了站在平衡木上的小提琴手,鼓手在背景引領著持續性的節奏,低音提琴直接側躺在地上拉弦;鋼琴家得不斷跳躍彈奏兼調整合成器;加上邊跑邊喘、依然堅持著大聲唱歌的主唱⋯⋯宛如搖滾樂演唱會現場,隨著每個樂器被介紹出場,氣氛逐漸激昂。也藉著持續不間斷地演奏,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能夠明確地感受到時間的推移。

「別擔心,這依舊是一個非常歡樂的作品!」如同前述強調,米耶自始自終都沒打算用悲傷的方式談論悲傷,而是藉由運動員的樣貌,體現人類面對生命的奮發與堅持,「人類本身就是與時間賽跑的鬥士!」

 

不管是對生活的無止盡追求,氣喘吁吁也在所不惜;又或是在荒謬的狀態下依舊堅持正軌、努力演奏正常樂章;《一路到底》是寫給人生的一首歌,也是獻給人類的戰歌。不只是臺上的表演者,連帶著場內的觀眾也都在(情緒上)加入這場慷慨激昂的戰歌,隨著曲終,隨著人散,隨著人生的際遇反覆掀起滔天巨浪又消散。並透過循環的演唱,描繪出人生如環狀線般的反覆輪迴;同時在一次又一次的大聲唱和中,讓悲傷流淌周身、漸漸平淡如日常。

 

經歷多次巡演,米耶觀察到每一次演出過後幾天,信箱裡就會收到幾封觀眾的來信,裡頭不乏私密的情感分享與感觸。他們來自不同國家、背景與際遇,卻能被《一路到底》勾起相似的情緒,這讓她更加肯定,創作不只是單向的藝術,而是某種人類的需要(needs)。因此她總是再三提醒表演者,他們在舞台上像個瘋子般揮灑汗水奮力演出,可不只是為了作品好看而已,「你們是引導觀眾一步步走向自己內心深處的那把鑰匙。」她認真的說。

 

至此,米耶終能再次聆聽20年前創作的那首安魂曲,開口談論失去,藉著創作的梳理,將自己的悲傷好好安放。

 

 

 

圖片授權:Miet Warlop © Alexander D’Hiet